在刑事案件当中,很多时候是家里的顶梁柱被抓,留下来的,往往是对案情一无所知的宝妈、年迈的父母。
在这慌乱无助的时刻,家属如何能够第一时间为家人找到靠谱的律师,以及家属应该怎么做,才能更好的帮到当事人呢?推动案件往有利的方向发展呢?
就在上周,我们刑事团队办理的一起当事人被控诈骗罪案件,成功为当事人争取到了取保候审。所以就以这个案子为例,和大家展开聊聊。(注:文中人名、地名均为化名,案情细节亦做技术性处理,旨在保护当事人隐私。)
警察突然来到我家,把我老公带走了
某天早上,王太太一家正围坐在餐桌旁吃早饭,准备等会儿送孩子去幼儿园。就在这平常不过的一天,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咚咚咚——”
王先生打开门的那一刻,三四名穿着制服的执法人员立刻出现在眼前。其中一人出示了警官证,说:“我们是XX公安局的民警,你涉嫌诈骗,需要你配合我们调查。”话音刚落,冰冷的手铐便铐在了王先生手腕上,王太太还没反应过来,丈夫就被带走了。
门砰的一声关上,屋里只剩下呆立原地的王太太和吓得哇哇大哭的孩子。
“怎么可能?”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都想不明白:平时老实巴交、从不惹事的丈夫,怎么就涉嫌诈骗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安顿好孩子之后,立刻赶往派出所打听情况。但民警告诉她:因为这是刑事案件,王太太目前无法见到丈夫。她只能在派出所门口守着,一守就是两天,最终等来了一张拘留通知书——上面赫然写着:王某某涉嫌诈骗罪。
更让人揪心的是,派出所民警坦言,他们其实也不清楚王先生到底是因为什么被抓的——他们只是协助执行任务,真正的办案单位是在云南的一个五线小城。现在,王先生已经被临时关押在本地的看守所,等待那边的警察过来提审。但云南警方什么时候会到,目前他们也没收到消息。
就在这时,王太太才了解到,只有律师才能进去看守所会见丈夫。可她一时之间有些迷茫——自己这些年一直在家带孩子,跟社会几乎没什么接触,手机通讯录里根本没有一个律师的号码。上哪找一个靠谱的律师,能真正帮到丈夫?
她忽然想起丈夫多年的老朋友赵大哥——平时为人仗义,又在外面见多识广。于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她拨通了赵大哥的电话。赵大哥了解情况后,立即开始打听,并牵线搭桥,最终联系上了我们。
在看守所见到王先生时,他已经被羁押了两周。由于云南警方迟迟未到,本地公安也未开展实质性审讯,王先生始终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被刑拘,内心无比困惑。
律师问道:“你上个月是不是出过一笔U,金额还不小?”
王先生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件事!”,但同时也很不解的问,“高律师,我明明这么小心,这时又是正常的出金,怎么会涉案呢?”
经过进一步沟通,我们掌握了更多的细节信息。王先生是一家餐饮店的老板,硕士学历。几年前他开始接触Crypto投资,但一直非常谨慎,作为一名长期持有者(HOLDER),他只定投Bitcoin,而且多年来始终是只入金”,从未出金。
但由于近两年餐饮行业经营困难,家中又遇到重大变故——老人患癌需要手术治疗,加上房贷等各类支出,资金一时紧张。因此,王先生就考虑将持有的一小部分Bitcoin变现。他首先将Bitcoin从OE平台转至BA交易所,然后又从币安专门找的五星商户完成了一笔出金交易,对方将相应对价的50万元人民币打入了王先生账户上。
尽管直至律师会见时,警方尚未对王先生展开讯问,但结合王先生和王太太的讲述,以及我们办理大量相关案件的经验,我们初步判断,王先生被刑拘的原因,很可能就是在出金过程中无意收到了涉案赃款。
在这一基础上,我们为王先生制定了详细的法律分析和应对策略。几天后,云南警方终于抵达本地正式对王先生提审。正如我们事先预判,案件确实与那笔虚拟币交易有关。
得益于前期充分准备,王先生在讯问中能够沉着应对,明确表达了自己的立场:只是正常的虚拟币交易,并无任何帮助诈骗、协助*洗*钱的主观故意。不过,我们也提前向王先生说明过:在司法实践中,即便是“无意触雷”的资金往来,只要存在赃款流入,办案机关也往往不会轻易放人。因此,王先生对此已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提审结束后,王先生被转押至云南当地看守所继续羁押。但由于我们已与王先生和其家属进行了充分沟通,他们心理上有了预期,知道接下来才是战斗时刻。
“把50万赃款全退出来,就给你办取保候审!”
王先生被带往云南后,高律师与王太太也第一时间赶赴当地。通过与承办警官的沟通,我们逐渐了解到案件的整体背景:
原来,本案的起因是一名当地富商被骗,涉案金额巨大,公安机关高度重视。该案已被列为由上级公安机关统一部署、跨省侦办的大型网络诈骗案件。目前,全国范围内已有三百余名相关人员被抓捕归案,全部羁押在该地看守所。另外,我们了解到,该地区看守所最多可容纳六千人,所以不会因羁押人员数量过多而考虑释放部分被羁押人员。
在和警方沟通的过程中,我们也表达了我们的看法:王先生只是正常卖出自己持有的Crypto,没有参与诈骗,更没有和诈骗分子串通,谈不上什么共犯。他不应该因为不幸收到对方的钱是赃款,就被一刀切地处理成嫌疑人。
题外话:
可能有人会觉得,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结果啊,他只是与别人正常的交易Crypto,不幸收到了赃款,他当然不应该退赔,不应该被追责啊。
但作为一个办理过大量类似案件的刑事律师团队,我们必须告诉大家的是,这类案子在实践中太常见了。
因为一次不慎的交易收到了赃款,银行卡被冻结、被指控涉嫌“帮信罪”或“掩隐罪”,再普遍不过。很多时候,办案人员会将“退赔”作为前提条件,之后才考虑是否解冻账户、是否取保候审。
理想与现实,存在一定的差距。权利是要争取的,即便是合理的诉求,实践中可能也需要不断的坚持和努力,才有维权成功的可能。也正因为如此,在见多了大量案子不退赔不给办理取保的案子,才能知道本案阶段性胜利的取得是多么来之不易。前世不忘,后事之师
写这篇文章的目的,是希望更多还没有遭遇刑事案件的朋友,能够提前有所准备——如果将来不幸发生了类似情况,自己该怎么防范、该怎么应对。
从本案中,我们能够总结出一个重要经验。王先生为什么能够“关关难过关关过”?其中一个关键原因就是“人和”——王先生和王太太都能给与彼此,给与律师充分的信任,同时,他们能够按照律师的建议,一步步打好配合,这是相当重要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这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个与本案形成鲜明对比,一个令人稍感遗憾的案子。
去年我们接手一个程序员的案件,他因曾任职的平台涉案被牵连,被关进看守所。他女朋友通过网络渠道找到我们团队,团队律师在看守所会见后了解到,平台模式涉嫌传销并无争议,而当事人几年前因担心风险已经辞职,没想到几年后还是被抓了。因此,他认可涉案事实,并表示愿意认罪并退赔违法所得,希望尽快自己先取保出来,避免影响目前的工作,进看守所之前他还特意联系好友帮他和公司请了几天假,暂时先应付着。
但是,当我们把律师对平台模式的理解和当事人女朋友以及他父母讲了之后,女朋友是可以理解并接受的,但他的母亲坚决反对儿子认罪和退赔。母亲坚持认为自己的孩子从小品学兼优,而且还拿过多次奖学金,毕业后也一直在大城市工作,不可能做违法犯罪的事。认为如果孩子真的有罪,也应当由法院来判决。另外,由于女朋友和我们的观点一致,母亲对女朋友也抱有很大意见,后面干脆拒绝沟通了。
最终,由于因为没有在宝贵的黄金37天内采取退赔行动,当事人至今仍被羁押。诚然,我们能理解这位母亲对孩子的爱,让一个文化程度不高的年迈老人去理解儿子曾经参与的Web3项目为何涉嫌传销,实在太难了。但有时候我也会想,当事人会不会怪他母亲呢?因为等到一年半载之后,当他出来时,可能工作也没了,交往多年的女朋友也没了。在刑事案件中,类似的情况其实并不少见。
很多案件里,出事的往往是家庭的顶梁柱,但他们的命运往往掌握在对案件一知半解的年迈父母,或者长期脱离社会的宝妈手中。诚然,这些亲人对家人的爱无可置疑,但遗憾的是,由于认知有限,他们很难为当事人找到真正专业靠谱的律师。很多时候,家属是否能找到对当事人和案件认真负责的律师,全凭运气。
另外,即使找到了专业的律师,也常常会因为认知差异、沟通障碍、信任缺失而导致案件推进受阻。律师给出的专业建议,家属未必理解,未必愿意配合执行,导致错失最佳处理时机,导致难以顺利推进案件的情况。
所以,对于当事人而言,如果我们平时能多和家人沟通一些自己的工作内容、做过的项目、接触过的人,尤其是在从事新兴行业或法律边界模糊的领域时,早点让家人了解我们所处的环境和可能的风险,那么一旦真的遇到突发情况,家人就不会一头雾水、完全失控。他们也更有可能理解你为什么会找某位律师、信任某些朋友,自然也更愿意配合专业人士做出应对判断。
就像本案中的王先生和王太太,正是因为彼此之间、与律师之间高度信任,才能在危机中保持配合,共同扛下了这段艰难时光。这份信任,其实不是临时建立起来的,而是来自于日常的点滴沟通。
最后的话
最后还是想真诚地提醒大家:希望你一辈子都用不上律师,但如果可以,先交一个值得信赖的律师朋友,以备不时之需。别等事情临头,才发现自己毫无准备、四下无人能帮。
在日常生活中,也可以花一点时间了解基本的法律常识,这样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刑事风险时,才能不慌乱、不被误导,有足够的判断力和心理准备,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保护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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